卷二
真宗朝,歲歲賞花釣魚,羣臣應制。嘗一歲,臨池久之,而御釣不食,時丁晉公謂《應制詩》云:「鶯驚鳳輦穿花去,魚畏龍顏上釣遲。」真宗稱賞,羣臣皆自以為不及也。
趙元昊二子:長曰佞令受,次曰諒祚。諒祚之母,尼也,有色而寵,佞令受母子怨望。而諒祚母之兄曰沒藏訛哤者,亦黠虜也,因教佞令受以弑逆之謀。元昊已見殺,訛哤遂以弑逆之罪誅佞令受子母,而諒祚乃得立,而年甚幼,訛哤遂專夏國之政。其後諒祚稍長,卒殺訛哤,滅其族。元昊為西鄙患者十餘年,國家困天下之力,有事於一方,而敗軍殺將,不可勝數,然未嘗少挫其鋒。及其困於女色,禍生父子之間,以亡其身,此自古賢智之君或不能免,況夷狄乎!訛哤教人之子殺其父,以為己利,而卒亦滅族,皆理之然也。
晏元獻公喜評詩,嘗曰:「『老覺腰金重,慵便枕玉涼』未是富貴語,不如『笙歌歸院落,燈火下樓臺』,此善言富貴者也。」人皆以為知言。
契丹阿保機,當唐末五代時最盛。開平中,屢遣使聘梁,梁亦遣人報聘。今世傳一有「學士」二字李琪《金門集》有《賜契丹詔》乃為阿布機,當時書詔不應有誤,而自五代以來,見於他書者皆為阿保機,雖今契丹之人,自謂之阿保機,亦不應有失。又有趙志忠者,本華人也,自幼陷虜,為人明敏,在虜中舉進士,至顯官。既而脫身歸國,能述虜中君臣世次、山川風物甚詳,又云:「阿保機,虜人實謂之阿保謹。」未一作「莫」知孰是一作「也」字。此聖人所以慎於傳疑也。
真宗尤重儒學,今科場條制,皆當時所定。至今每親試進士,已放及第,自十人已上,御試卷子並錄本於真宗影殿前焚燒,制舉登科者亦然。
近時名畫:李成、巨然山水,包鼎虎,趙昌花果。成官至尚書郎,其山水寒林,往往人家有之。巨然之筆,惟學士院玉堂北壁獨存,人間不復見也。包氏宣州人,世以畫虎名家,而鼎最為妙;今子孫猶以畫虎為業,而曾不得其髣髴也。昌花寫生逼真,而筆法輭俗一作「劣」,殊無古人格致,然時亦未有其比一作「未有過此者」。
寇萊公在中書,與同列戲云「水底日為天上日」,未有對,而會楊大年適來白事,因請其對,大年應聲曰「眼中人是面前人」。一坐稱為的對。
朝廷之制,有因偶出一時而遂為故事者。契丹人使見辭賜宴,雜學士員雖多,皆赴坐;惟翰林學士祇召當直一員一作「人」,餘皆不赴。諸王宮教授入謝,祖宗時偶因便殿不御袍帶見之,至今教授入謝,必俟上入內解袍帶復出見之。有司皆以為定制也。
處士林逋,居於杭州西湖之孤山[22]。逋工筆畫[23],善為詩,如「草泥行郭索,雲木叫鈎輈」,頗為士大夫所稱。又《梅花詩》云:「疎影橫斜水清淺,暗香浮動月黃昏。」評一作「能」詩者謂:「前世詠梅者多矣,未有此句也。」又其臨終為句云:「茂陵他日求遺槀[24],猶喜曾無《封禪書》[25]。」尤為人稱一作「傳」誦。自逋之卒,湖山寂寥一作「寞」,未有繼者。
俚諺云:「趙老送燈臺,一去更不來。」不知是何等語,雖士大夫一作「君子」亦往往道之。天聖中,有尚書郎趙世長者,常以滑稽自負,其老也,求為西京留臺御史,有輕薄子送以詩云:「此回真是送燈臺。」世長深惡之,亦以不能酬酢為恨。其後竟卒於留臺也。
官制一作「稱」廢久矣,今其名稱訛謬者多,雖士大夫皆從俗,不以為怪。皇女為公主,其夫必拜駙馬都尉,故謂之駙馬。宗室女封郡主者,謂其夫為郡馬,縣主者為縣馬,不知何義也。
唐制:三衛官有司階、司戈、執干、執戟,謂之四色官。今三衛廢,無官屬,惟金吾有一人,每日於正衙放朝喝[26],不坐直,謂之四色官,尤可笑也[27]。
京師諸司庫務,皆由三司舉官監當。而權貴之家子弟親戚,因緣請託,不可勝數,為三司使者常以為患。田元均為人寬厚長者,其在三司,深厭干請者,雖不能從,然不欲峻拒之,每溫顏強笑以遣之。嘗謂人曰:「作三司使數年,強笑多矣,直笑得面似靴皮。」士大夫聞者傳以為笑,然皆服其德量也。
茶之品,莫貴於龍、鳳,謂之團茶,凡八餅重一斤。慶曆中,蔡君謨為福建路轉運使,始造小片龍茶以進,其品絕精一作「精絕」,謂之小團,凡二十餅重一斤,其價直金二兩。然金可有而茶不可得,每因南郊致齋,中書、樞密院各賜一餅,四人分之。宮人往往縷一作「覆」金花於其上,蓋其貴重如此。
太宗時有待詔賈玄,以棋供奉,號為國手,邇來數十年,未有繼者。近時有李憨子者,頗為人所稱,云舉世無敵手,然其人狀貌昏濁,垢穢不可近,蓋里巷庸人也,不足置之罇俎間。故胡旦嘗語人曰:「以棋為易解,則如旦聰明尚或不能;以為難解,則愚下小人往往造於精絕。」信如其言也。
王副樞疇之夫人,梅鼎臣之女也。景彝初除樞密副使,梅夫人入謝慈壽宮,太后問:「夫人誰家子?」對曰:「梅鼎臣女也。」太后笑曰:「是梅聖俞家乎?」由是始知聖俞名聞於宮禁也。聖俞在時,家甚貧,余或至其家,飲酒甚醇,非常人家所有,問其所得,云:「皇親有好學者,宛轉致之。」余又聞皇親有以錢數千購梅詩一篇者,其名重於時如此。
錢思公雖生長富貴,而少所嗜好。在西洛時,嘗語僚屬言:「平生惟好讀書,坐則讀經史,卧則讀小說,上廁則閱小辭,蓋未嘗頃刻釋卷也。」謝希深亦言:「宋公垂同在史院,每走廁必挾書以往[28],諷誦之聲琅然聞於遠近,其篤學如此。」余因謂希深曰:「余平生所作文章,多在三上,乃馬上、枕上、廁上也。」蓋惟此尤可以屬思爾。
國朝宰相,最少年者惟王溥,罷相時父母皆在,人以為榮。今富丞相弼入中書,時年五十二,太夫人在堂康強,後三年,太夫人薨,有司議贈卹之典,云:「無見任宰相丁憂例。」是歲三月十七日春宴,百司已具,前一夕有旨:「富某母喪在殯,特罷宴。」此事亦前世未有。
皇祐二年、嘉祐七年季秋大享,皆以大慶殿為明堂,蓋明堂者,路寢也,方於寓祭圜丘,斯為近禮。明堂額御篆,以金填字,門牌亦御飛白,皆皇祐中所書,神翰雄偉,勢若飛動。余詩云「寶墨飛雲動,金文耀日晶」者,謂二牌也。
錢思公官兼將相,階、勳、品皆第一。自云:「平生不足者,不得於黃紙書名。」每以為恨也。
三班院所領使臣八千餘人[29],涖事于外。其罷而在院者,常數百人。每歲乾元節,醵錢飯僧進香,合以祝聖壽,謂之「香錢」,判院官常利其餘以為餐錢。羣牧司領內外坊監使副判官[30],比他司俸入最優,又歲收糞墼錢頗多,以充公用。故京師謂之語曰:「三班喫香,羣牧喫糞」也。
咸平五年,南省試進士《有教無類賦》,王沂公為第一,賦盛行於世,其警句有云:「神龍異稟,猶嗜欲之可求;纖草何知,尚薰蕕而相假。」時有輕薄子擬作四句云:「相國寺前,熊翻筋斗;望春門外,驢舞柘枝。」議者以謂言雖鄙俚,亦着題也[31]。
國朝之制,自學士已上賜金帶者,例不佩魚[32]。若奉使契丹及館伴北使則佩,事已復去之。惟兩府之臣則賜佩,謂之「重金」。初,太宗嘗曰:「玉不離石,犀不離角,可貴者惟金也。」乃創為金銙之制以賜羣臣,方團毬路以賜兩府,御僊花在賜學士以上,今俗謂毬路為「笏頭」,御僊花為「荔枝」,皆失其本號也。
宋丞相庠早以文行負重名於時,晚年尤精字學,嘗手校郭忠恕《佩觿》三篇寶翫之。其在中書,堂吏書牒尾以俗體書宋為{上宀下朩}[33],公見之不肯下筆,責堂吏曰:「吾雖不才,尚能見姓書名,此不是我姓!」堂吏惶懼改之,乃肯書名。
京師食店賣酸䭑者,皆大出一作「書」牌牓於通衢,而俚俗昧於字法,轉酸從食,䭑從舀。有滑稽子謂人曰:「彼家所賣餕餡音俊叨,不知為何物也。」飲食四方異宜,而名號亦隨時俗言語不同,至或傳者轉失其本。湯餅,唐人謂之「不托」,今俗謂之餺飥矣。晉束皙《餅賦》,有饅頭、薄持、起溲、牢九之號,惟饅頭至今名存,而起溲、牢九皆莫曉為何物;薄持,荀氏又謂之薄夜,亦莫知何物也。
嘉祐八年上元夜,賜中書、樞密院御筵于相國寺羅漢院。國朝之制,歲時賜宴多矣,自兩制已上皆與;惟上元一夕,祇賜中書、樞密院,雖前兩府見任使相,皆不得與也。是歲昭文韓相一作「公」、集賢曾公、樞密張太尉皆在假不赴,惟余與西廳趙侍郎㮣、副樞胡諫議宿、吳諫議奎四人在席。酒半相顧,四人者皆同時翰林學士,相繼登二府,前此未有也。因相與道玉堂舊事為笑樂,遂皆引滿劇飲,亦一時之盛事也。
國朝之制:大宴,樞密使、副不坐,侍立殿上,既而退就御廚賜食,與閤門、引進、四方館使列坐廡下,親王一人伴食。每春秋賜衣門謝,則與內諸司使、副班于垂拱殿外廷中,而中書則別班謝于門上。故朝中為之語曰:「廚中賜食,階下謝衣。」蓋樞密使,唐制以內臣為之,故常與內諸司使、副為伍,自後唐莊宗用郭崇韜,與宰相分秉朝政,文事出中書,武事出樞密。自此之後,其權漸盛。至今一作「本」朝遂號為兩府,事權進用,祿賜禮遇,與宰相均,惟日趨內朝、侍宴、賜衣等事,尚循唐舊。其任隆輔弼之崇,而雜用內諸司故事,使朝廷制度輕重失序,蓋沿革異時,因循不能釐正也。
蔡君謨既為余書《集古錄目序》刻石,其字尤精勁,為世所珍。余以鼠鬚栗尾筆、銅綠筆格、大小龍茶、惠山泉等物為潤筆,君謨大笑,以為太清而不俗。後月餘,有人遺余以清泉香餅一篋者[34],君謨聞之歎曰:「香餅來遲,使我潤筆獨一作「猶」無此一種佳一無此字物。」茲又可笑也。清泉,地名,香餅,石炭也,用以焚香,一餅之火,可終日不滅。
梅聖俞以詩知名,三十年終不得一館職。晚年與修《唐書》,書成未奏而卒,士大夫莫不歎惜。其初受勑修《唐書》,語其妻刁氏曰:「吾之修書,可謂猢猻入布袋矣。」刁氏對曰:「君於仕宦,亦何異鮎魚上竹竿耶[35]!」聞者皆以為善對。一作:昔梅聖俞以詩名當世,然終不得一館職。晚年在《唐書》局充修書官,尚冀書成疇勞,得一貼職,以償素願,書垂就而卒,時人莫不歎其奇薄。其初修《唐書》也,常竊歎曰:「吾今可謂猢猻入布袋。」
仁宗初立今上為皇子,令中書召學士草詔,學士王珪當直,詔至中書諭之[36],王曰:「此大事也,必須面奉聖旨。」於是求對。明日面稟得旨,乃草詔。羣一作「諸」公皆以王為真得學士體也[37]。
盛文肅公豐肌一作「肥」大腹,而眉目清秀。丁晉公疎瘦如削。二公皆兩浙人也,並以文辭知名於時。梅學士詢在真宗時已為名臣,至慶曆中為翰林侍讀以卒,性喜焚香,其在官所,每晨起將視事,必焚香兩鑪,以公服罩之,撮其袖以出,坐定撒開兩袖,郁然滿室濃香。有竇元賓者,五代漢宰相正固之孫也,以名家子有文行為館職,而不喜修飾,經時未嘗沐浴。故時人為之語曰「盛肥丁瘦,梅香竇臭」也。
寶元中,趙元昊叛命,朝廷命將討伐,以鄜延、環慶、涇原、秦鳳四路各置經略安撫招討使。余以為一作「謂」四路皆內地也,當如故事置靈夏四面行營招討使。今自於境內,何所招討?余因竊料王師必不能出境。其後用兵五、六年,劉平、任福、葛懷敏三大將皆自戰其地而大敗,由是至於罷兵,竟不能出師。
呂文穆公蒙正以寬厚為宰相,太宗尤所眷遇。有一朝士,家藏古鑑,自言能照二百里,欲因公弟獻以求知。其弟伺間從容言之[38],公笑曰:「吾面不過楪一作「鏡」子大,安用照二百里?」其弟遂不復敢言。聞者歎服,以謂賢於李衛公遠矣。蓋寡好而不為物累者,昔賢之所難也。
國朝百有餘年,年號無過九年者。開寶九年改為太平興國,太平興國九年改為雍熙,大中祥符九年改為天禧,慶曆九年改為皇祐,嘉祐九年改為治平。惟天聖盡九年,而十年改為明道。
唐人奏事,非表非狀者謂之牓子,亦謂之錄子,今謂之剳子。凡羣臣百司上殿奏事,兩制以上非時有所奏陳,皆用剳子,中書、樞密院事有不降宣勑者,亦用剳子,與兩府自相往來亦然。若百司申中書,皆用狀,惟學士院用咨報,其實如剳子,亦不書一作「出」名,但當直學士一人押字而已,謂之咨報今俗謂草書名為押字也[39],此唐學士舊規也。唐世學士院故事,近時隳廢殆盡,惟此一事在爾。
燕王元儼,太宗幼子也。太宗子八人,真宗朝六人一無此字已亡歿,至仁宗即位,獨燕王在,以皇叔之親,特見尊禮,契丹亦畏其名。其疾亟時,仁宗幸其宮,親為調藥。平生未嘗語朝政,遺言一二事,皆切於理。余時知制誥,所作贈官制,所載皆其實事也。
華原郡王允良[40],燕王子也,性好晝睡,每自旦酣寢,至暮始興,盥一作「頮」濯櫛漱,衣冠而出,燃燈燭治家事,飲食宴樂,達旦而罷,則復寢以終日,無日不如此。由是一宮之人皆晝睡夕興。允良不甚喜聲色,亦不為佗驕恣,惟以夜為晝,亦其性之異,前世所未有也[41]。故觀察使劉從廣,燕王壻也,嘗語余:「燕王好坐木馬子,坐則不下,或饑則便就其上飲食,往往乘興奏樂於前,酣飲終日。」亦其性之異也。
皇子顥封東陽郡王,除婺州節度使、檢校太傅。翰林賈學士黯上言:「太傅,天子師臣也。子為父師,於體不順。中書檢勘自唐以來親王無兼師傅官者。蓋自國朝命官,祇以差遣為職事,自三師三公以降,皆是虛名,故失於因循爾。」議者皆以賈言為當也。
端明殿學士,五代後唐時置,國朝尤以為貴,多以翰林學士兼之。其不以翰院兼職及換職者[42],百年間纔兩人特拜,程戡、王素是也。
慶曆八年正月十八日夜,崇政殿宿衛士作亂於殿前,殺傷四人,取準備救火長梯登屋入禁中,逢一宮人,問:「寢閤在何處?」宮人不對,殺之。既而宿直都知聞變,領宿衛士入搜索,已復逃竄。後三日,於內城西北角樓中獲一人,殺之。時內臣楊懷敏受旨「獲賊勿殺」,而倉卒殺之,由是竟莫究其事。
葉子格者,自唐中世以後有之。說者云:因人有姓葉號葉子青一作「清」,或作「晉」。者撰此格,因以為名。此說非也。唐人藏書,皆作卷軸,其後有葉子,其制似今策子。凡文字有備檢用者,卷軸難數卷舒,故以葉子寫之,如吳彩鸞《唐韻》、李郃《彩選》之類是也。骰子格,本備檢用,故亦以葉子寫之,因以為名爾。唐世士人宴聚,盛行葉子格,五代、國初猶然,後漸廢不傳。今其格世或有之,而無人知者,惟昔楊大年好之。仲待制簡,大年門下客也,故亦能之。大年又取葉子彩一作「歌」名紅鶴、皁鶴者,別演為鶴格。鄭宣徽戩、章郇公得象皆大年門下客也,故皆能之。余少時亦有此二格,後失其本,今絕無知者。
國朝自下湖南,始置諸州通判,既非副貳,又非屬官。故嘗與知州爭權,每云:「我是監郡,朝廷使我監汝。」舉動為其所制。太祖聞而患之,下詔書戒勵,使與長吏協和二字一作「同押」,凡文書,非與長吏同簽書者,所在不得承受施行。至此遂稍稍戢[43]。然至今州郡往往與通判不和。往時有錢昆少卿者,家世餘杭人也,杭人嗜蟹,昆嘗求補外郡,人問其所欲何州,昆曰:「但得有螃蟹無通判處則可矣。」至今士人以為口實。
嘉祐二年,余與端明韓子華、翰長王禹玉、侍讀范景仁、龍圖梅公儀同知禮部貢舉,辟梅聖俞為小試官。凡鎖院一有「經」字五十日。六人者相與唱和,為古律歌詩一百七十餘篇,集為三卷。禹玉,余為校理時,武成王廟所解進士也,至此新入翰林,與余同院,又同知貢舉,故禹玉贈余云:「十五年前出門下,最榮今日預東堂。」余答云:「昔時叨入武成宮,曾看揮毫氣吐虹,夢寐閑思十年事,笑談今此一作「日」一罇同。喜君新賜黃金帶,顧我宜為白髮翁」也。天聖中,余舉進士,國學南省皆忝第一人薦名,其後景仁相繼亦然,故景仁贈余云:「澹墨題名第一人,孤生何幸繼前塵」也。聖俞自天聖中與余為詩友,余嘗贈以《蟠桃詩》,有韓、孟之戲,故至此梅贈余云:「猶喜共量天下士,亦勝東野亦勝韓。」而子華筆力豪贍,公儀文思溫雅而敏捷,皆勍敵也。前此為南省試官者,多窘束條制,不少放懷。余六人者,懽然相得,羣居終日,長篇險韻,眾製交作,筆吏疲於寫錄,僮史一作「隸」奔走往來,間以滑稽嘲謔,形一作「加」於風刺,更相酬酢,往往烘堂絕倒,自謂一時盛事,前此未之有也。
往時學士,循唐故事,見宰相不具靴笏[44],繫鞋坐玉堂上,遣院吏計會堂頭直省官,學士將至,宰相出迎。近時學士,始具靴笏,至中書與常參官雜坐於客位,有移時不得見者。學士日益自卑,丞相禮亦漸薄,蓋一作「並」習見已久,恬然不復為怪也。
張堯封者,南京進士也,累舉不第,家甚貧,有善相者謂曰:「視子之相,不過一幕職;然君骨貴,必享王封。」人初莫曉其旨。其後,堯封舉進士及第,終於幕職。堯封,溫成皇后父也,后既貴,堯封累贈太師、中書令兼尚書令,封清河郡王,由是始悟相者之言[45]。
治平二年八月三日,大雨一夕,都城水深數尺,上降詔責躬求直言,學士草詔,有「大臣惕思天變」之語,上夜批出云:「淫雨為災,專戒不德。」遽令除去「大臣思變」之言。上之恭己畏天[46],自勵如此。
章郇公得象與石資政中立素相友善,而石喜談一作「詼」諧,嘗戲章云:「昔時名畫,有戴嵩牛[47]、韓幹馬,而今有章得象也。」世言閩人多短小,而長大者必為貴人。郇公身既長大,而語聲如鐘,豈出其類者是為異人乎!其為相,務以厚重,鎮止浮競,時人稱其德量。
金橘產於江西,以遠難致,都人初不識。明道、景祐初一作「中」,始與竹子俱至京師。竹子味酸,人不甚喜,後遂不至。而金橘香清味美,置之罇俎間,光彩灼爍一作「的皪」如金彈丸,誠珍果也。都人初亦不甚貴,其後因溫成皇后尤好食之,由是價重京師。余世家江西,見吉州人甚惜此果,其欲久留者,則於菉豆中藏之,可經時不變,云「橘性熱而豆性涼,故能久也」。
凡物有相感者,出於自然,非人智慮所及,皆因其舊俗而習知之。今唐、鄧間多大柿,其初生澀,堅實如石。凡百十柿以一榠樝置其中,榅桲亦可。則紅熟爛如泥而可食。土人謂之烘柿者,非用火,乃用此爾。淮南人藏鹽酒蟹,凡一器數十蟹,以皁莢半挺置其中,則可藏經歲不沙一作「損」。至於薄荷醉貓,死貓引竹之類,皆世俗常知,而翡翠屑金、人氣粉犀,此二物則世人未知者。余家有一玉罌,形製甚古而精巧;始得之,梅聖俞以為碧玉。在潁州時,嘗以示僚屬,坐有兵馬鈐轄鄧保吉者,真宗朝老內臣也,識之曰:「此寶器也,謂之翡翠。」云:「禁中寶物皆藏宜聖庫,庫中有翡翠盞一隻,所以識也。」其後予偶以金環於罌腹信手磨之,金屑紛紛而落,如硯中磨墨,始知翡翠之能屑金也。諸藥中犀最難擣,必先鎊屑,乃入眾藥中擣之,眾藥篩羅已盡,而犀屑獨存四字一作「犀獨在」。余偶見一醫僧元達者,解犀為小塊子,方一寸半許四字一作「半寸許」,以極薄紙裹置於一無此字懷中一有「使」字近肉,以人氣蒸之,候氣薰蒸浹洽,乘熱投臼中急擣,應手如粉,因知人氣之能粉犀也。然今醫工皆莫有知者[48]。
石曼卿磊落奇才,知名當世,氣貌雄偉,飲酒過人。有劉潛者,亦志義之士也,常與曼卿為酒敵。聞京師沙行王氏新開酒樓,遂往造焉,對飲終日,不交一言,王氏怪其所飲過多,非常人之量,以為異人,稍獻肴果,益取好酒,奉之甚謹。二人飲啗自若,慠然不顧,至夕殊無酒色,相揖而去。明日都下喧傳:王氏酒樓有二酒仙來飲,久之乃知劉、石也。
燕龍圖肅有巧思,初為永興推官,知府寇萊公好舞柘枝,有一皷甚惜之,其鐶忽脫,公悵然以問諸匠,皆莫知所為。燕請以鐶脚為鏁簧內之,則不脫矣;萊公大喜。燕為人寬厚長者,博學多聞,其漏刻法最精,今州郡往往有之。
劉岳《書儀》,婚禮有「女坐壻之馬鞍,父母為之合髻」之禮,不知用何經義。據岳自叙云:「以時之所尚者益之。」則是當時流俗之所為爾。岳當五代干戈之際,禮樂廢壞之時,不暇講求三王之制度,苟取一時世俗所用吉凶儀式,略整齊之,固不足為後世法矣。然而後世猶不能行之。今岳《書儀》,十已廢其七八,其一二僅行於世者一作「悉」皆苟簡粗略,不如本書。就中轉失乖繆,可為大笑者,坐鞍一事爾。今之士族,當婚之夕,以兩椅相背[49],置一馬鞍,反令壻坐其上,飲以三爵,女家遣人三請而後下,乃成婚禮,謂之「上高坐」。凡婚家舉族內外姻親,與其男女賓客,堂上堂下,竦立而視者,惟壻「上高坐」為盛禮爾。或有偶不及設者,則相與悵然咨嗟,以為闕禮。其轉失乖繆,至於如此。今雖名儒巨公,衣冠舊族,莫不皆然。鳴呼!士大夫不知禮義,而與閭閻鄙俚同其習一作「所」見,而不知為非者多矣。前日濮園皇伯之議是已,豈止坐鞍之繆哉!
世俗傳訛,惟祠廟之名為甚。今都城西崇化坊顯聖寺者,本名蒲池寺,周氏顯德中增廣之,更名顯聖,而俚俗多道其舊名,今轉為菩提寺矣。江南有大、小孤山,在江水中嶷然獨立,而世一作「俚」俗轉孤為姑;江側有一石磯謂之澎浪磯,遂轉為彭郎磯,云「彭郎者,小姑壻也」。余嘗過小孤山,廟像乃一婦人,而勑額為聖母廟,豈止俚俗之繆哉!西京龍門山,夾伊水上,自端門望之如雙闕,故謂之闕塞。而山口有廟曰闕口廟,余嘗見其廟像甚勇,手持一屠刀尖銳,按膝而坐,問之,云:「此乃豁口大王也。」此尤可笑者爾。
今世俗言語之訛,而舉世君子小人皆同其繆者,惟「打」字爾。打,丁雅反。其義本謂「考擊」,故人相歐、以物相擊,皆謂之打,而工造金銀器亦謂之打可矣,蓋有槌一作「撾」擊之義也。至於造舟車者曰「打船」、「打車」,網魚曰「打魚」,汲水曰「打水」,役夫餉飯曰「打飯」,兵士給衣糧曰「打衣糧」,從者執傘曰「打傘」,以糊黏紙曰「打黏」,以丈尺量地曰「打量」,舉手試眼之昏明曰「打試」,至於名儒碩學,語皆如此,觸事皆謂之打,而徧檢字書,了無此字。丁雅反者。其義主「考擊」之打,自音謫疑當作「滴」耿,以字學言之,打字從手、從丁,丁又擊物之聲,故音「謫耿」為是。不知因何轉為「丁雅」也。
用錢之法,自五代以來,以七十七為百,謂之「省陌」。今市井交易,又尅其五,謂之「依除」。咸平五年,陳恕知貢舉,選士最精,所解七十二人,王沂公曾為第一,御試又落其半,而及第者三十八人,沂公又為第一。故京師為語曰[50]:「南省解一百『依除』,殿前放五十『省陌』也。」是歲取人雖少,得士最多,宰相三人:乃沂公與王公隨、章公得象;參知政事一人:韓公億;侍讀學士一人:李仲容;御史中丞一人:王臻;知制誥一人:陳知微。而汪白青、陽楷二人雖不達[51],而皆以文學知名當世。
唐李肇《國史補序》云:「言報應,敍鬼神,述夢卜,近帷箔,悉去之;紀事實,探物理,辨疑惑,示勸戒,採風俗,助談笑,則書之。」余之所錄,大抵以肇為法六字一作「亦然」,而小異於肇者,不書人之過惡。以謂職非史官,而掩惡揚善者,君子之志也。覽者詳之。
佚文
太祖討平諸國,收其府藏,貯之別庫,曰「封樁庫」。每歲國用之餘皆入焉。嘗語近臣曰:「石晉割幽燕諸郡以歸契丹,朕憫八州之民久陷夷虜。俟所蓄滿五百萬緡,遣使遺北虜以贖山後諸郡。如不我從,則散府財募戰士,以圖攻取。」後改曰「左藏庫」,今為「內藏庫」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一。案:又見《澠水燕談錄》卷一。
仁宗時,宦官雖有蒙寵信甚者,臺諫言其罪,輒斥之不吝也,由是不能弄權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五。
王沔,字楚望,端拱初參大政,敏於裁斷。時趙韓王罷政出洛,呂文穆公蒙正寬厚自任,中書多決於沔。舊例:丞相待漏於廬,燃巨燭尺盡殆曉,將入朝,尚有留桉遺決未盡。沔當漏舍,止燃數寸,事都訖,猶徘徊笑談方曉。上每試舉人,多令公讀試卷,素善讀書,縱文格下者,能抑揚高下,迎其辭而讀之,聽者無厭,經讀者高選。舉子嘗納卷,祝之曰:「得王楚望讀之,幸也。」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八。案:又見《玉壺清話》卷八。
韓忠獻公神道碑,神宗御製也。中云:「薨前一夕,有大星隕於園中,櫪馬皆嗚。」又曰:「公奉詔立皇子句,被顧命立英宗為皇帝句,立朕以承祖宗之序。可謂定冊元勳之臣。」後銘其碑曰:「公行不歸,中夕是悼,尚想公儀,淚落苑草。」復御篆十字,填金以冠其額曰:「兩朝顧命定策元勳之碑。」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八。案:歐陽修卒年先於韓琦,此條顯非歐作。
治平中,公自定州歸朝,既入見,退詣中書,白執政以求致仕。執政曰:「康寧如是,又主上意方厚,而求去如此之堅,何也?」公曰:「若待筋力不支,人主厭棄後去,乃不得已也。豈得為止足哉?」因退歸私第,堅卧不起。自青州至是,三年凡七上表,其劄子不可勝數,朝廷乃許之,以太保致仕。是時論者皆謂公精力克壯,必未肯決去,至是乃服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八。案:又見《涑水記聞》卷五,條首「治平中公」作「始平公」,系記龐籍事。
呂中令蒙正,國朝三入中書,惟公與趙韓王爾,未嘗以姻戚徼寵澤。子從簡當奏補,時公為門下相,舊制:宰相奏子,起家即授水部員外郎,加朝階。公奏曰:「臣昔忝甲科及第,釋褐止授六品京官。況天下才能老於巖穴,不能霑寸祿者無限。今臣男從簡始離襁褓,一物不知,膺此寵命,恐罹陰譴,止乞以臣釋褐所授官補之。」固讓方允,止授六品京官,自爾為制。公生於洛中祖第正寢,至易簣亦在其寢。其子集賢貳卿居簡,平日親與文瑩語此事云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八。案:又見《玉壺清話》卷三。
李文靖公沆為相,王魏公旦方參預政事。時西北隅尚用兵,或至旰食。魏公嘆曰:「我輩安能坐致太平,得優游無事耶?」文靖曰:「少有憂勤,足為警戒。他日四方寧謐,朝廷未必無事。」其後北狄講和,西戎納款,而封岱祠汾,蒐講墜典,靡有暇日。魏公始歎文靖之先識,過人遠矣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八。案:又見《五朝名臣言行錄》卷二、《澠水燕談錄》卷二。
李文定公迪罷陝西都轉運使還朝,是時真宗方議東封西祀,修太平事業。知秦州曹瑋奏羌人潛謀入寇,請大益兵為備。上大怒,以為瑋虛張虜勢恐愒朝廷,以求益兵。以迪新自陝西還,召見,示以瑋奏,問其虛實,欲斬瑋以戒妄言者。文定從容奏曰:「瑋武人,遠在邊鄙,不知朝廷事體,輒有奏陳,不足深罪。臣前任陝西,觀邊將才畧,無能出瑋之右者,他日必能為國家建功立事。若以此加罪,臣為陛下惜之。」上意稍解。迪因奏曰:「瑋良將,必不妄言,所請之兵,亦不可不少副其請。臣觀陛下意但不欲從鄭州門出兵耳。秦之旁郡兵數為小冊,常置鞶囊中以自隨。今未敢以進。」上曰:「趣取之。」迪取於鞶囊以進,上指曰:「以某州某州兵若干戍秦州,卿即傳詔於樞密院發之。」既而虜果大入寇,瑋迎擊,大破之,遂開山外之地。奏到,上喜謂迪曰:「山外之捷,卿之功也。」及上將立章獻后,迪為翰林學士,屢上疏諫,以章獻起於寒微,不可母天下,由是章獻深銜之。周懷政之誅,上怒甚,欲責及太子,羣臣莫敢言。迪為參知政事,候上怒稍息,從容奏曰:「陛下有幾子,乃欲為此計?」上大寤。由是獨誅懷政等,而東宮不動搖,迪之力也。及為相,時真宗已不豫,丁謂與迪同奏事退,既下殿,謂矯書聖語,欲為林特遷官,迪不勝忿,與謂爭辨,引手板欲擊謂,謂走獲免。因更相論奏,詔二人俱罷相,迪知鄆州。明日,謂復留為相。迪至鄆且半歲,真宗晏駕。迪貶衡州團練副使,謂使侍禁王仲宣押迪如衡州。仲宣至鄆州,見通判以下,而不見迪,迪皇恐,以刃自刎,人救得免。仲宣凌侮迫脅無不至,人往見迪者,輒籍其名,或饋之食,留至臭腐,棄捐不與。迪客鄧餘怒曰:「豎子欲殺我公以媚丁謂邪?鄧餘不畏死,汝殺我公,我必殺汝!」從迪至衡州,不離左右。仲宣頗憚之,迪由是得全。至衡州歲餘,除祕書監、知舒州。章獻太后上僊,迪時以尚書右丞知河陽。上即位,召詣京師,加資政殿大學士。數日,復為相。迪自以受不世之遇,盡心輔佐,知無不為。呂夷簡忌之,潛短之於上。歲餘,罷相,出知某州。迪謂人曰:「迪不自量,恃聖主之知,自以為宋璟,而以呂為姚崇,而不知其待我乃如是也。」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一○。案:又見《涑水記聞》卷八。
桑贊以旄節鎮彭城,張文節在幕下。桑月給幕職廚料,人十五千以下。文節家貧,食甚眾,命倍給之。文節亦止取其半,或不得已過有所用,即具所用之因聞於桑,歸其餘於帑藏。贊雖武人,嘗謂文節曰:「公異日必大用。恨吾老,不得見也。」祥符中,文節為京東轉運使,奏稱:「昔在桑贊幕下,知臣良厚,今贊死葬濟州,子弟悉官於外。臣乞每遇寒食,暫至贊墓拜掃。」詔可之。自是歲一往,祭奉之禮如在。洎在相府,凡桑氏子孫來見者,待之有如骨肉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一○。案:又見《墨客揮犀》卷八。
景祐中,王沂公曾、呂許公夷簡為相,宋綬、盛度、蔡齊為參知政事。沂公素喜蔡文忠,呂公喜宋公垂,惟盛文肅不得志於二公。晚年王、呂相失,交章乞退。一日,盛文肅致齋於中書,仁宗召問曰:「王曾、呂夷簡乞出甚堅,其意安在?」文肅對曰:「二人腹心之事,臣亦不能知。但陛下各詢以誰可為代者,即其情可察矣。」仁宗果以此問沂公,公以文忠薦。一日,又問許公,公以公垂薦。仁宗察其朋黨,於是四人者俱罷政事,而文肅獨留焉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一六。
宰相王溥父祚,少為太原掾屬,累遷宿州防禦使。既老,溥勸其退居洛陽,居常怏怏。及溥為相,客或候祚,溥常朝服侍立。客不安席,求去,祚曰:「學生勞賢者起避耶!」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二四、《事文類聚》後集卷四、《錦繡萬花谷》前集卷一六、《合璧事類備要》前集卷二四。案:又見《澠水燕談錄》卷二。
唐兩京皆有三館,而各為之所,所以逐館命修撰文字。而本朝三館合為一,並在崇文院中。景祐中,命修《總目》,則在崇文院,餘各置局他所,蓋避眾人所見。《太宗實錄》在諸王賜食廳,《真宗實錄》在元符觀。祥符中,修《冊府元龜》,王文穆為樞密使領其事,乃就宣徽南院使廳,以便其事。自後遂修國史、會要,名曰編修院。又修《仁宗實錄》,而《英宗實錄》同時並修,遂在慶寧宮。史館領曆日局,置修撰二員,宰相為監修。自置編修院,以修撰一人主之,而日曆等書皆析歸編修院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二五。案:又見《春明退朝錄》卷中。
唐時始有同中書門下三品,時中書令、侍中皆正三品。大曆中並升為二品。晉天福五年,升中書門下平章事為正二品。國初,樞密使吳延祚以父諱璋加同中書門下二品,用升品也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二五。案:又見《春明退朝錄》卷上。
凡節度州為三品,刺史州為五品。唐內臣為中尉,唯贈大都督。國初,曹翰觀察使判潁州,是以四品臨五品州也。品同為「知」,隔品為「判」。自後唯輔臣、宣徽使、太子太保、僕射為判,餘並為知州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二五。案:又見《春明退朝錄》卷中。
梁祖都汴,庶事草創,正明中,始於今右長慶門東北創小屋數十間為三館,湫隘尤甚。又周廬徼道咸出其旁,衛士騶卒朝夕喧雜,每授詔撰述皆移他所。至太平興國中,車駕臨幸,顧左右曰:「若此卑陋,何以待天下賢俊?」即日詔有司規度左昇龍門東北居府地為三館,命內臣督役,晨夜兼作,不日而成。尋下詔賜名「崇文院」,以東廊為昭文館書庫、南廊為集賢院書庫、西廊入經史子集四部為史館書庫。凡六庫書籍正副本僅八萬卷,斯為盛也。昭文館本前世弘文館,建隆中以其犯宣祖廟諱改焉。淳化初,以呂祐之、趙昂、安德裕、勾中正並直昭文館,則本朝直昭文館,自呂祐之等始也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二九、《錦繡萬花谷》前集卷一二。案:又見《青箱雜記》卷三。
集賢有直院、有校理。端拱初以李宗諤為集賢校理,淳化初以和㠓為直集賢院。則本朝直集賢校理自和㠓、李宗諤始也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二九。案:又見《青箱雜記》卷八。
史館有直館、有修撰、有編修、有校勘、有檢討。太平興國中,趙鄰幾、呂蒙正皆為直史館掌修撰,而楊文舉為史館編修。是時修撰未列於職,至至道中,始以李若拙為史館修撰。雍熙中,宋炎為史館校勘。淳化中以郭延澤、董元亨為史館檢討。則本朝直史館、史館編修、史館修撰、史館校勘、史館檢討自趙鄰幾、呂蒙正、李若拙、楊文舉、宋炎、郭延澤、董元亨等始也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二九。案:又見《青箱雜記》卷三。
本朝三館之外復有秘閣圖書,故秘閣置直閣,又置校理。咸平初以杜鎬為秘閣校理,後充直秘閣。則本朝直秘閣、秘閣校理皆自杜鎬始也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二九、《錦繡萬花谷》前集卷一二。案:又見《青箱雜記》卷三。
三館謂宏文館、史館、集賢院。建隆元年二月,避諱字,詔易名昭文館。端拱元年五月,詔置秘閣於崇文院之中堂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二九、《錦繡萬花谷》前集卷一二。
唐翰林院在禁中,乃人主燕居之所,玉堂、承明、金鑾殿皆在其間。應供奉之人自學士已下,工伎、羣官、司隸籍其間者皆稱翰林,如今之翰林醫官、翰林待詔之類是也,惟翰林茶酒司止稱翰林司,蓋相承闕文。唐制:自宰相而下,初命皆無宣召之禮,惟學士宣召。蓋學士院在禁中,非內臣宣召,無因得入。故院門別設複門,亦以其通禁庭也。又學士院北扉者,為其在浴堂之南,便於應召。今學士初拜自東華門入,至左承天門下馬待詔,院吏自左承天門雙引至閤門,此亦用唐故事也。唐宣召學士自東門入者,彼時學士院在西掖,故自翰林院東門赴召,非若今之東華門也。至如挽鈴故事,亦緣其在禁中,雖學士院吏亦止於玉堂門外,則其嚴密可知。如今學士院在外,與諸司無異,亦設鈴索,悉皆文具故事而已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二九。案:又見《夢溪筆談》卷一。
秘府有唐孟詵《家祭儀》、孫氏《仲饗儀》數種,大抵以士人家用臺棹享祀類几筵,乃是凶祭,其四仲吉祭,當用平面氊條屏風而已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三二。案:又見《春明退朝錄》卷中。
凡封贈父母祖,唯降麻官用白背五色綾紙、法錦褾、大牙軸,餘雖極品,止給白大綾紙、法錦褾、大牙軸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三二。案:又見《春明退朝錄》卷中。
石曼卿,天聖、寶元間以歌詩豪於一時。嘗於平陽會中作《代意寄尹師魯》一篇,詞意深美,曰:「十年一夢空花委,依舊山河損桃李。雁聲北去燕西飛,高樓日日春風裏。眉聳石州山對起,嬌波淚落粧如洗。汾河不斷水南流,天色無情淡如水。」曼卿死後數年,故人關詠夢曼卿曰:「延年平生作詩多矣,獨嘗自以為平陽《代意》一篇最為得意,而世人罕稱之。能令余此詩盛傳於世在永言耳。」詠覺後,增演其詞,隱度以入《迷神引》聲韻。於是天下爭歌之。他曰,復夢曼卿致謝。詠,字永言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三四。案:又見《澠水燕談錄》卷七。
浮圖能詩者不少,士大夫莫為汲引,多汩沒不顯。予嘗在福州見山僧有朋有詩百餘首,其中佳句如「虹收千嶂雨,潮展半江天」、「詩因試客分題僻,棋為饒人下著低」,不減唐人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三六。案:又見《苕溪漁隱叢話》前集卷五七、出《古今詩話》,歐陽修足迹未至福州,顯為誤入。
楊玢,靖恭虞卿之曾孫也,仕前偽蜀王建至顯官,隨王衍歸後唐,以老,得工部尚書致仕,歸長安。舊居多為鄰里侵占,子弟欲詣府訴其事,以狀白玢,玢批紙尾云:「四鄰侵我我從伊,畢竟須思未有時。試上含元殿基望,秋風秋草正離離。」子弟不敢復言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三六。
真宗即位之次年賜李繼遷姓名,而復進封西平王。時宋湜、宋白、蘇易簡、張洎在翰林,俾草詔冊,皆不稱旨。惟宋公湜探頤上意,必欲推先帝欲封之意,因進辭曰:「先皇帝早深西顧,欲議真封。屬軒鼎之俄遷,建漢壇之未逮,故玆遺命,特待眇躬。爾宜望弓劍以拜恩,守疆垣而效節。」上大喜,不數月參大政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四○。案:又見《湘山野錄》卷上。
夏英公竦雖舉進士,本無科名,以父沒王事授潤州丹陽簿,即上書乞應制舉。其畧曰:「邊障多故,羽書旁午,而先臣供傳遞之職,立矢石之地,忘家徇國,失身行陣。陛下哀臣孤幼,任之州縣,唯陛下辨而明之。若陛下以枕石漱流為達,則臣世居市井;若陛下以金榜丹桂為材,則臣未忝科第;若陛下以鳩杖鮐背為德,則臣始踰弱冠;若陛下以荷戈控弦為勇,則臣生不綿歷;若陛下令臣待詔公車,條問急政,對揚紫宸,指陳時事,猶可與漢唐諸儒方轡並驅,而較其先後矣。」真廟再三賞激,召赴中書,試論六首,一曰《定四時別九州聖功孰大論》,二曰《考定明堂制度論》,三曰《光武二十八將功業先後論》,四曰《九功九法為國何先論》,五曰《舜無為禹勤事功業孰優論》,六曰《曾參何以不列四科論》。是歲遂應中制科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四○、《錦繡萬花谷》前集卷二二、《合璧事類備要》前集卷三七。
丁晉公貶崖時,權臣實有力焉。後十二年,丁以秘監召還兗州,致仕,時權臣出鎮許田,丁以啟謝之,其畧曰:「三十年門館游從,不無事契;一萬里風波往復,盡出生成。」其婉約皆此。又自夔漕召還知制誥,謝兩府啟:「二星入蜀,雖分按察之權;五月渡瀘,皆是提封之地。」後云:「謹當揣摩往行,軌躅前修。效慎密於孔光,不言溫樹;體風流於謝傅,且詠蒼苔。」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四○。案:又見《湘山野錄》卷上。
聖俞嘗云:詩句義理雖通,語涉淺俗而可笑者,亦其病也。如有贈漁父一聯云「眼前不見市朝事,耳畔惟聞風水聲」,說者云「患肝腎風」。「盡日覓不得,有時還自來」,本謂詩之好句難得爾,而說者云「此是人家失却猫兒」。人皆以為笑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六四。案:又見《六一詩話》。
呂文穆公未第時,薄游一縣。忘其縣名。胡大監旦方隨其父宰是邑,遇呂甚薄。客有譽呂曰:「呂君工於詩,宜少加禮。」胡問詩之警句,客舉一篇,其卒章云:「挑盡寒燈夢不成。」胡笑曰:「乃是一渴音溘睡漢爾。」呂聞之甚恨而去。明年首中甲科,使人寄聲語胡曰:「渴睡漢狀元及第矣。」胡答曰:「待我明年第二人及第,輸君一籌。」既而次榜亦中首選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六五。案:又見《六一詩話》。
詩人貪求好句,而理有不通,亦語病也。如「袖中諫草朝天去,頭上宮花侍燕歸」,誠為佳句矣,但進諫必以章疏,無直用藁草之理。唐人有云「姑蘇臺下寒山寺,夜半鐘聲到客船」,說者亦云:句則佳矣,其如三更不是打鐘時。如賈島哭僧云「寫留行道影,焚却坐禪身」,時謂燒殺活和尚,此尤可笑也。若「步隨青山影,坐學白塔骨」,又「獨行潭底影,數息樹邊身」,皆島詩,何精粗異也。
《宋朝事實類苑》卷六五。案:又見《六一詩話》。
太宗飛白書張詠、向敏中二人名,付中書曰:「二人者名臣,為朕記之。」向公自員外郎為諫議、知樞密院,止百餘日。咸平四年,除平章事,後坐事出知永興。駕幸澶淵,手賜密詔,盡付西鄙,得便宜從事。公得詔藏之,視政如常。會邦人大儺,有告禁卒欲倚儺為亂者,密使麾兵被甲衣袍伏廡下幕中。明日,盡召賓僚兵官置酒縱閱,無一人預知者。命儺入,先令馳騁於中門外,後召至堦,公振袂一揮,伏卒齊出,盡擒之。果各懷短刃,即席誅之。勦訖屏屍,亟命灰沙埽庭,張樂宴飲,賓從股慄。
《五朝名臣言行錄》卷三、《合璧事類備要》後集卷六。案:又見《玉壺清話》卷五。
丁晉公鎮金陵,嘗作詩有「吾皇寬大容尸素,乞與江城不計年」之句。天聖中,李文定公出鎮金陵,一日郡宴,優人作語,意其宰相出鎮所作,理必相符,誦至落句,頂望抗聲曰:「吾皇寬大容尸素,乞與江城不計年。」賓僚皆俛首,文定笑曰:「是何?是何?」上聞見責。
《詩話總龜》前集卷四六。案:實出朱定國《續歸田錄》。
熙寧初,魏公罷相守北京,新進多陵慢之。魏公鬱鬱不得志,嘗為詩曰:「花去曉叢蜂蝶亂,雨勻春圃桔槹閑。」時人稱其微婉。
《古今事文類聚》外集卷八。案:又見《苕溪漁隱叢話》前集卷二七,出《迂叟詩話》。
胡旦有俊才,尚氣凌物,嘗大言曰:「應舉不作狀元,仕官不為宰相,乃虛生也。」及隨計之秋,適坐中聞雁,乃題詩曰:「明年春色裏,領取一行歸。」果魁天下。
《事文類聚》前集卷二六。
王沂公與李文定公連榜取殿魁,又相繼秉鈞軸。文定鎮并門,公均逸本鄉,作詩寄之,畧曰:「錦標得雋曾相繼,金鼎調元亦荐更。并土見童公再見,會稽幢紱我偏榮。」或曰如此名實,何由企及。
《事文類聚》前集卷二六。案:又見《詩話總龜》前集卷一七,出朱定國《續歸田錄》。
曾諫議致堯性剛介,少許可。一日,在李侍郎虛己坐上見晏元獻公。晏,李之壻也,時方為奉禮郎,諫議熟視之曰:「晏奉禮他日貴甚,但老夫耄矣,不及見子為相也。」呂許公夷簡為相日,文潞公為太學博士,謁許公,改容禮接,因語之曰:「太博此去十年當踐其位。」夏英公謫守黃州,時龐潁公司理參軍,英公曰:「龐司理他日富貴遠過於我。」既而四公皆至元宰。古云貴人多識貴人,信有之也。
《事文類聚》前集卷三九。
种放,字明逸,隱居終南山豹林谷,聞希夷之風,往見之。希夷先生一日令洒掃庭除,曰:「當有嘉客至。」明逸作樵夫拜庭下,希夷挽之而上曰:「君豈樵者,二十年後當有顯官,名聲聞天下。」明逸曰:「放以道義來,官祿非所問也。」希夷笑曰:「人之貴賤莫不有命。君骨相當爾,雖晦迹山林,恐竟不能安,異日自知之。」後明逸在真廟朝以司諫赴召,帝携其手登龍圖閣論天下事,及辭歸山,遷諫議大夫,東封改給事中,西祀改工部侍郎。希夷又謂明逸曰:「君不娶可得中壽。」明逸從之,至六十歲卒。
《事文類聚》前集卷三九。
初,寇萊公年十九,擢進士第,有善相者曰:「君相甚貴,但及第太早,恐不善終。若功成早退,庶免深禍。君骨類盧多遜耳。」後果如其言。
《事文類聚》前集卷三九。
劉昌言,太宗時為起居郎,善捭闔以迎主意。未幾,以諫議知樞密院。君臣之會,隆替有限,聖眷忽解,曰:「昌言奏對皆操南音,朕理會一字不得。」遂罷。
《事文類聚》前集卷三九。
仁宗景祐二年,置邇英、延義二閣。邇英在迎陽門之東北向,延義在崇政殿西南向。賈昌朝以書筵進對,為二閣記注,命章得象等接續帝學。
《錦繡萬花谷》前集卷一二。
仁宗天聖間從夏竦之奏,增重制科之目。於是自賢良方正以下,其科為六,自書判拔萃以下,其科為四,驗以進策十卷,先以過閣六論,薦之糾之以臺諫。
《錦繡萬花谷》前集卷二二。
石曼卿去世後,其故人有見之者,云:「我今為仙,主芙蓉城。」欲呼故人共游,不諾,忿然騎一素騾而去。
《永樂大典》卷五四○。案:又見《苕溪漁隱叢話》後集卷二四,出《六一居士詩話》。
[22] 「處士林逋居於杭州西湖之孤山」,宋阮閱《詩話總龜》後集卷十九(以下簡稱《詩話總龜》)及《五朝名臣言行錄》卷十引《歸田錄》此條均作:「林逋字君復,居杭州西湖之孤山,真宗聞其名,賜號和靖居士,詔長吏歲時勞問」。
[23] 「逋工筆劃」,《詩話總龜》作「逋工於畫」,於義為長。
[24] 「茂陵他日求遺槀」,《五朝名臣言行錄》及《類苑》卷三十五「槀」均作「藁」。
[25] 「猶喜曾無封禪書」,《五朝名臣言行錄》及《類苑》「曾」均作「初」。
[26] 「每日於正衙放朝喝」,《職官分紀》卷三十五「放朝喝」作「候朝謁」。
[27] 此條及上條《類苑》卷二十六作一條。
[28] 「每走廁必挾書以往」,《類苑》卷十三「走」作「登」。
[29] 「三班院所領使臣八千餘人」,「八千」原誤作「八十」,據元刊《文集》本、《說郛》本及《類苑》卷二十六改。
[30] 「羣牧司領內外坊監使副判官」,「坊」原誤作「功」,據元刊《文集》本等改。
[31] 「亦着題也」,宋曾慥《類說》卷十三及宋人(闕名)《錦綉萬花谷》後集卷十九引《歸田錄》此條「亦」上有「事」字,於義較長。
[32] 「賜金帶者例不佩魚」,「金」原誤作「命」,據元刊《文集》本等改。
[33] 「以俗體書宋為{上宀下朩}」,《類苑》卷十作「以俗體書『宋』字。」
[34] 「有人遺余以清泉香餅一篋者」,「泉」字原脫,據元刊《文集》本等補。
[35] 「亦何異鮎魚上竹竿耶」,「竿耶」二字原誤倒,據元刊《文集》本等改正。
[36] 「詔至中書諭之」,「詔」下夏校:《宋本》作召。今案:元刊《文集》本、《類苑》等二十九及宋洪遵《翰苑遺事》(以下簡稱《翰苑遺事》)引《歸田錄》此條均作召。似以作召為是。
[37] 「群一作諸公皆以王為真得學士體也」,「一作諸」下夏校:「諸」元刻作「詰」,祠堂本亦作「詰」,宋本作「諸」,《稗海》本同,從改。
[38] 「其弟伺間從容言之」,《類苑》卷八「伺」作「因」。
[39] 「謂之咨報今俗謂草書名為押字也」,小字下夏校:元本「為」誤作「謂」,從宋本改。今案:《類苑》卷二十九小字作「今俗謂草書書名為押字也」,於義較長。
[40] 「華原」,夏校:元本「原」作「元」,從宋本改。
[41] 以下《類苑》卷六十二另作一條。
[42] 「其不以翰院兼職及換職者」,元刊《文集》本及《類苑》卷三十五、《翰苑遺事》「院」均作「苑」。
[43] 「自此遂稍稍戢」,夏校:戢字宋本空缺。今案《類苑》卷二十五亦無「戢」字。
[44] 「見宰相不具靴笏」,《類苑》卷二十九「靴」作「鞋」。
[45] 「由是始悟相者之言」,《古今類事》卷十此下尚有「知官祿之前定也」一句,疑為此書編者所增。
[46] 「上之恭己畏天」,「己」原誤作「已」,據元刊《文集》本及《類苑》卷四改。
[47] 「有戴嵩牛」,儲校:「嵩」原作「松」,據《四庫全書》本改。
[48] 此條與上條《類苑》卷六十一為一條。
[49] 「以兩椅相背」,「椅」原誤作「倚」,據《類苑》卷十八改。
[50] 「故京師為語曰」,《職官分紀》卷十「為」下有「之」字,長。
[51] 「陽楷」,「陽」字下夏校:宋本作「楊」。